中國殘聯、教育部、民政部等七部門近日聯合印發(fā)《孤獨癥兒童關愛促進行動實施方案（2024—2028年）》，提出用5年左右時間，促進完善孤獨癥兒童關愛服務工作機制、服務體系，提升孤獨癥兒童發(fā)展全程服務能力水平和保障條件，有效改善孤獨癥兒童成長、發(fā)展環(huán)境。

如何給予這些孤獨癥兒童及其背后家庭全方位的關愛與幫助？多位全國政協(xié)委員積極回應孤獨癥兒童及其家庭的急難愁盼問題，深入調研康復、教育、家庭支持等情況，助力關愛孤獨癥的社會環(huán)境持續(xù)向好。

暢通孤獨癥兒童的康復之路

7月30日清晨，北京市朝陽區(qū)柏林愛樂社區(qū)，下了一夜的雨沒有絲毫要停的跡象。陳珊看了看身邊熟睡的琛琛，還是決定把他叫起來。

琛琛今年7歲，5年前被診斷為孤獨癥，自此陳珊便辭職成了一名全職媽媽。

“今年9月琛琛就要上小學了，我和他爸爸都挺焦慮的。這個暑假給他報了一家機構做康復訓練，一周5天，一天都不敢耽誤。”陳珊說。

陳珊告訴記者，自從琛琛確診后，帶著孩子穿梭于各醫(yī)院、機構間，就成了她的日常。

“各種康復訓練課程，每年全算下來大概要二三十萬元。”陳珊有些無奈：“對于一個普通家庭而言，面臨著經濟和心理雙重壓力。而且經驗比較豐富的老師比較少，課程也不好約。”

“看著孩子從最初的不看、不應、不說，到現在能夠慢慢和家人交流，一切辛苦都值得。”陳珊說，“我們就希望他能順利適應學校生活，將來真正融入社會。”

孤獨癥的康復一直是世界性難題，陳珊的歷程是很多孤獨癥患兒家庭的縮影。從最初確診時的痛苦和無助到接受現實，去正規(guī)的醫(yī)院和機構尋求幫助，“這個過程，每一步都很艱難。”

根據今年3月發(fā)布的《中國孤獨癥教育康復行業(yè)發(fā)展狀況報告》的數據統(tǒng)計，保守估計全國0-14歲孤獨癥兒童超過300萬人，且每年新增約16萬人。

履職10多年來，孤獨癥兒童一直是全國政協(xié)委員、中國殘疾人福利基金會理事長龍墨的牽掛。她注意到，近日印發(fā)的《孤獨癥兒童關愛促進行動實施方案（2024—2028年）》（以下簡稱《方案》）提出，“完善孤獨癥兒童康復服務網絡；加強孤獨癥兒童康復人才培養(yǎng)；規(guī)范孤獨癥兒童康復機構管理。”

“這些都是孤獨癥兒童康復迫切需要解決的痛點難點問題。”龍墨表示，黨的十八大以來，面向孤獨癥兒童的診療康復服務體系取得了長足發(fā)展，但仍存在一些問題。

“像琛琛一家面臨的康復難題，也是很多孤獨癥患兒家庭的共性問題。”龍墨表示，孤獨癥兒童越早開始干預，治療效果越好，但目前臨床診斷能力不足。“此外，孤獨癥兒童康復行業(yè)目前人才缺口較大，且康復行業(yè)缺乏統(tǒng)一的標準，優(yōu)質的孤獨癥康復資源短缺。”龍墨說。

為此，龍墨建議將傳統(tǒng)干預治療與人工智能技術相結合，讓孤獨癥兒童更便捷高效地享受診斷、康復、融合服務。她認為：“要進一步研究制定孤獨癥兒童康復的行業(yè)標準，不斷提升孤獨癥兒童康復服務供給的規(guī)模和質量；推動開展孤獨癥譜系障礙全國流行病學動態(tài)監(jiān)測，為完善孤獨癥兒童康復政策提供科學依據。”

“此外，孤獨癥康復治療周期長、費用高，不少家庭負擔較重。”為了暢通更多孤獨癥兒童康復路，龍墨建議，各地可以先根據自身的經濟發(fā)展水平和民生情況，因地制宜制定相應的政策，“自下而上”逐步推行孤獨癥康復治療納入醫(yī)保。“民政部門應加強統(tǒng)籌指導，為符合條件的孤獨癥群體提供特困人員救助供養(yǎng)和最低生活保障，將三、四級持證孤獨癥群體納入重度殘疾人護理補貼范圍。”

幫助他們從“孤獨”走向“融合”

不久前，遼寧省營口市紅旗小學的子恒（化名）順利拿到了畢業(yè)證，成為一名“準”初中生。

子恒是一位“來自星星的孩子”。和其他同學一樣，這個暑假，除了外出旅游，他要分出更多的時間為初中生活做準備。

“子恒是比較重度的孤獨癥，3歲確診，8歲才上小學一年級。曾經我們都覺得，他去普通學校讀書是一種奢侈，但很多人都鼓勵我們去試一試，當時還做好了隨時退學的準備。”子恒爸爸大東告訴記者，那種彷徨無助的感覺猶在眼前，“剛開始考試的時候，其他同學都在認真答題，他就拿著自己的東西甩得飛快；有時候老師正在寫板書，他就到講臺上蹦蹦跳跳……”

“好在老師每天都會耐心和我們溝通，同學們也都非常友善。”大東說，有段時間子恒因為牙齒矯正經常會請假半天，很多同學都跑過來關心他的情況。同桌同學也一直在照顧他，每天幫他記作業(yè)。

經過數年家校共同的堅持和努力，子恒的成長和進步顯而易見。“他總是能給我們驚喜。”大東說，“孩子的成績屬于班里比較靠后的位置，但我們覺得，成績不是最重要的，在融合環(huán)境中補上社交短板才是關鍵。”

在融合環(huán)境中得以蛻變，子恒是幸運的，但并非每個孤獨癥家庭都如此幸運。

全國政協(xié)委員、中國歌劇舞劇院副院長許寧表示，“盡管有相應規(guī)定，但由于缺少配套政策及資金支持，教育問題依然困擾著數百萬孤獨癥孩子及其家庭。”

許寧調研發(fā)現，目前孤獨癥兒童的主要安置環(huán)境是學前康復中心及特殊教育學校。“即使跨過了求學這道‘門檻’，能夠進入普校就讀，但由于缺乏專業(yè)特教老師，孤獨癥兒童也難以獲得有效的系統(tǒng)支持。”許寧說。

“要幫助更多‘星星的孩子’從‘孤獨’走向‘融合’，融入集體學習和社會生活，才能真正為其家庭‘減負’。”許寧認為，《方案》再一次明確了融合教育的重要性，“要進一步擴大孤獨癥兒童教育資源，健全孤獨癥兒童普惠保障機制。”

許寧建議，要盡快完善相關法律法規(guī)，保障孤獨癥兒童的受教育權，并在學前教育、義務教育、職業(yè)教育、高中教育及繼續(xù)教育階段提供相應支持。

“要確保符合條件的孤獨癥兒童‘應隨盡隨、應融盡融’。要以社區(qū)教育、送教上門等多種形式，保障不能到校就讀的孤獨癥兒童享有受教育的權利。同時，鼓勵有條件的學校和特教機構合作，構建布局合理、學段銜接、普職融通、醫(yī)教結合的特殊教育體系。”許寧說。

針對專業(yè)師資力量不足的現狀，許寧提出，在普通學校試點配備特教專業(yè)教師，給予獲得職稱晉升機會；在普通師范類學校和特教學校增設孤獨癥康復教育專業(yè)，并給予資金、師資上的支持；高校加大人才儲備和培養(yǎng)，提高從業(yè)人員專業(yè)技能和職業(yè)素養(yǎng)。

讓“星寶”家庭“喘口氣”

“最想得到什么支持？”聽到記者的提問，陳珊和大東都有些哽咽，“想有喘息的時間吧，哪怕每周只有半天。”這是他們不約而同的回答。

“每天神經都是緊繃的，不知道會遇到什么突發(fā)狀況。”陳珊說，“可能是孩子情緒失控在公共場所尖叫，可能是他突然把別人的東西摔到地上。這種壓力，沒有經歷過的人無法感同身受。”

辭職前，陳珊是一名鋼琴教師，有著很多漂亮的裙子，曾帶著班里的孩子們到各地演出。“裙子早就收起來了，帶孩子不方便。家里的鋼琴也早就落滿了灰。”陳珊說，“除了在外的康復訓練，每天家里總是一片狼藉，做不完的家務，除此之外，還要利用有限的時間學習家庭干預知識。”

對于孤獨癥家庭而言，偶爾的“喘息時間”為何成了奢望？全國政協(xié)委員、上海市閔行區(qū)莘莊鎮(zhèn)康城社區(qū)黨委專職副書記張軍萍認為，原因有二：一是政府主導、社會參與、社區(qū)支持的支持模式尚不完善，很多社區(qū)服務內容較為零散，不能精準覆蓋孤獨癥患兒家庭；二是社會支撐力度仍然不夠。孤獨癥兒童融入社會，需要社會機構特別是專業(yè)機構提供更多的支持。

對此，龍墨深表認同。她建議，各地要落實托養(yǎng)機構扶持政策，支持為孤獨癥群體提供家庭生活補助、“喘息服務”、長期照護服務。同時，應大力支持社會組織開展孤獨癥托養(yǎng)和家庭支持服務。

作為有著30余年社區(qū)工作經驗的政協(xié)委員，張軍萍在社區(qū)建設方面有著更多的思考。她建議，在孤獨癥兒童生活的街道或者社區(qū)設立關愛空間，創(chuàng)設包容性無障礙環(huán)境；聯合公益組織，開設公益課程，邀請專家及有經驗的家長分享普及專業(yè)知識、溝通技巧等，助力孤獨癥兒童更好地融入社會。

“此外要鼓勵成立孤獨癥援助社會組織，利用社會資源，編織一張孤獨癥兒童社會服務網，幫助孤獨癥患兒走上健康、求學及成才之路。”張軍萍說。

在調研過程中，張軍萍了解到，她所在的閔行區(qū)近年來持續(xù)關愛孤獨癥群體，打造了區(qū)孤獨癥關愛援助體系，建成了2個區(qū)級孤獨癥關愛援助中心及6個街鎮(zhèn)級分中心。在張軍萍看來，這是有益的探索和實踐。

“進一步完善孤獨癥群體社會保障體系，要形成政府主導、部門協(xié)同、家校社各盡其責、全社會共同參與的孤獨癥兒童關愛服務工作格局，為孤獨癥家庭提供多元化、高質量的援助服務，給予他們更多的支持，讓‘喘息’不再成為奢望。” 張軍萍建議。（記者 郭帥）